墨竹图扇面(中国画)
竹 禅 广东省博物馆藏
有君子之象征的竹,为历代画家所青睐。其中,竹禅是晚清时期,活跃于海上画坛的画竹名家。他本为四川梁山人,俗姓王,后因避难出家。其艺术与佛教活动大多在上海、江苏一带,擅绘山水、人物及竹石,尤以水墨竹石见长且为人称道。
关于竹禅的艺术活动与生平事迹,典籍中所载并不十分清晰,虽然已有不少学者撰文研究,但多限于其宗教活动和琴艺,对其绘画则鲜有所及。就笔者所寓目的竹禅画迹及其编著的《画家三昧》,大致可以了解其艺术特色与画学思想,以证其于晚清禅林中别开生面矣。
竹禅传世画迹中,以竹石题材最多。其所写之竹,多为水墨写意,擅以浓墨与淡墨相间写竹竿和竹叶。浓处如焦墨,参以飞白之笔,老辣劲练,厚重笃实;淡处为水墨,玲珑剔透,淋漓尽致。所绘竹节,多以浓墨连缀,形断而意连;所绘竹叶,疏密有致,密不透风,疏可跑马。画中多衬托以太湖石,与墨竹相得益彰,得其天然之趣。也有个别竹画衬之以月亮、云雾等,使竹石在朦朦胧胧的夜景中平添诗情画意。广东省博物馆所藏《月下竹石》,即是一例。
有意味的是,竹禅画竹常常缀以短句或小诗,为其平静的画面画龙点睛。这种样式,与“扬州画派”郑板桥诗书画相融合的墨竹图相似,诗情与墨趣浑然一体,文人画意趣颇浓。竹禅所写竹石或墨竹,多歌咏竹之凌云志,彰显其以物喻人、画以明志的思想。当然,其画竹,最主要的还是通过笔情墨趣悟道,这与传统文人士大夫的情怀有所不同。
竹禅所写竹画,并未在图式上作大幅度的变革与创新,重在以诗句赋予其不同的内涵。在他看来,图像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画中意境。正如他常用的一枚白文长方印所言:“以画说法”,他正是以绘画这种特有的艺术形式,以笔墨悟禅机,以达其“说法”的目的。在他所编著的《画家三昧》中,专辟有两卷来演绎画竹之法,示人以门径,可谓金针度人,但在《画竹类弁言》中,他又说:“画竹本无法,无法法亦法。悟得画三昧,何用种种法。”从其画竹诸图中,可见其在“法度”中超越“法”,不拘成法而渐臻化境的绘画风格。
画竹之外,竹禅亦画人物。笔者曾见其在清光绪六年(1880年)作于上海的《钟馗图》,所写钟馗颇类门神,威武雄壮。很显然,这是因鬻画所需,题材和题诗都有迎合受众之嫌。这一点,和竹禅长期活动的区域——海上画坛的时风有很大关系。竹禅在上海也积极以绘画参与慈善活动,以凸显其高僧大德之善行。但有意思的是,竹禅活动于沪上之初,正是“海上画派”任熊、虚谷、赵之谦、任颐、吴昌硕等人最为活跃之时,但他的画风并未受他们影响。在其画中,除题材外,几乎看不到“海上画派”的影子。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现象。
无论是竹画,还是人物,竹禅的绘画,都有一种一望而知的野逸之气。这种气息,与其长期浪迹儒释两道,不拘泥于正统的绘画门道息息相关。或许,这也是其一直未能进入主流美术史的根本原因,是其独立于画坛的重要基石。
竹禅,也是一个很有情趣与文人癖好的画僧,在其印鉴中可略窥一斑。除其常用的法号名印如“竹禅”“竹”“禅”外,尚有“王子出家”“大富贵亦寿考”“破山法嗣”“野鹤闲云”“恭则寿”“一任天机乱云学问”“结笔墨缘”和朱文圆印“寿命延长至八千岁”等。其印文内容,或述其法嗣源流,或明其心志,或表其愿景,似乎与其僧人的身份多少有些不符。从这一点讲,竹禅又是一个披着袈裟的画家,其骨子里仍然是一个诗书画兼擅的文人。这与同一时期活跃于海上画坛的画僧虚谷,有异曲同工之处。